世界读书日 | 怦然心动的那本书

世界图书与版权日
World Book and Copyright Day

4月23日是西班牙文豪塞万提斯的逝世纪念日,也是英国戏剧家莎士比亚的出生和逝世纪念日。199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确定这天为“世界图书与出版日”,希望散居在全球各地的人们,无论你是年老还是年轻,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无论你是患病还是健康,都能享受阅读带来的乐趣,都能尊重和感谢为人类文明作出巨大贡献的文学、文化、科学思想大师们,都能保护知识产权。

今天,

请杨志刚老师跟我们聊聊
他的读书故事

怦然心动的那本书

由于职业的原因,我经常被家长问到这样的问题:我家孩子的阅读和写作不行,怎么提高啊老师?每每这个时候,我真想说: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但又不得不这样说:让孩子多读书,慢慢就好了。对面会追问道:那,读什么书才好呢?(其实潜台词是读什么书对提高语文成绩最有效)我耐着性子重复着同样的话:我啊已经把推荐书目告诉孩子了,您只须花钱给买就行了。家长没有得到“秘诀”,悻悻离去。

我很清楚,有了推荐书目,买来了书,孩子并不见得便去读,更不见得一定便爱读。

书,并不是像你去逛超市,各色商品一排排地摆在那里供你选。书,是需要遇见的。或者说,那本对你有意义的书,会在某一个转角处等着你来。遇见了,便是你的幸运,也是书的幸运。

如今的课堂上,我经常会提起一部名不见经传的小说——柔石的《为奴隶的母亲》。大概二十五六年前,我读初中。假期时大姐拿回了她中文系的教材,都是崭新的,淡绿或浅黄的封皮很淡雅。当时我看不懂什么古代的作品,便翻那本《现当代文学作品选》,柔石的小说在其中。这部小说情节很悲惨,我至今还记得——

一个贫困的佃农之家,由于揭不开锅,将农妇“典”——租借——给地主作生育机器。农妇离开五岁儿子春宝时,肝肠寸断,难舍难离。等她给地主生了儿子秋宝的三年后,按照约定,她必须再次舍离秋宝,回归佃农之家。然而,再次的母子分离并不是最悲惨的。当她重返寒窑时,春宝已经不知道他面前的白了、胖了的“地主婆”是谁了。

这个故事震撼了我,或者说震傻了十几岁的我。第一次母子分离时,我想,如果是我母亲和我有这样的事,那我还不如死了,所以看着看着就哭了。读到她回到家后春宝的木然时,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经验范围。这个母亲由贫穷被逼迫着升入富裕,又由富裕重新坠入贫穷,心酸到极点。更重要的是,她已无法再续与两个儿子中任何一个的亲情了。秋宝复制了春宝的遭遇,春宝却再也不是春宝了。

这些体验,所谓“控诉了罪恶‘典妻’制度”、“吃人的旧社会”这样的官样说法,并不能概括我的理解,我的泪水里,大概应当有更丰富的体验。

那部《现当代文学作品选》里,还有老舍的《月牙》、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等,我也还有些印象,不过都没有柔石的这部小说印象深刻。

直至今天,我仍难以描述对这部小说的全部感受,也很难说清这部小说对我的影响。

影响,这个词语是很模糊的,不过对于一个人来讲,却是最有意义的。看书落泪,读柔石小说并不是第一次。我母亲现在还总提起我五六岁时听《岳飞传》落泪的场景。那时家里穷,买不起电视,所以就听刘兰芳播讲的评书《岳飞传》。听到插科打诨的牛皋便不住地呵呵傻笑,听到岳云锤震金弹子便按照小人书上岳云纵马抡锤的形象涂鸦,听到岳飞大破朱仙镇便抚掌拍案振奋不已,听到风波亭遇害便为岳飞的惨死哽咽连连。

我至今还记得,岳飞临死前受的酷刑叫“披麻”。评书说,残忍的行刑人将岳飞浑身打烂,把麻布条贴于血肉模糊处,等干了后再一条条鲜血淋漓地往下撕。我恨极了奸臣秦桧,他让我心中的大英雄受尽折磨。当时想,如果我武功高强的话,一定潜入狗贼的府邸,在他寻欢作乐时捅死他。岳飞遇难时,年仅三十九岁。我经常在课上讲,我马上就三十九了。学生大概不理解我的意思,以为我说自己老了。其实我的意思是,我都快三十九了,可与我心中大英雄差若云泥,如何也达不到他高度了。说来挺奇怪的,“披麻”这样的酷刑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童年心理阴影,反而让我沉浸在岳飞的悲惨经历中,更加地崇拜他,因为他受尽折磨却至死也没有摇尾乞怜。

今天我浏览“六神磊磊”的公众号,看了一篇题为《我孩子沉迷武侠玄幻修仙小说怎么办?恭喜你……》的文章,很赞同他的说法。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沉浸在任何文字的世界里,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坏事,更何况像金庸这样“三观”极正的作者。

初中时我也迷上了金庸。直到这几年,我才半真半假地透露给我母亲,早晨起来读的书,很多时候读的是包了书皮的金庸小说。这些小说,好多都是借来的,而且经常册数不全。《天龙八部》大概是四本,我好长时间才凑着看全。《碧血剑》的下册至今还在初中石老师的教导处,可惜他已经故去有几年了。

说实话,我那时看金庸小说并不沉迷他所写的武功世界,更不是如今六神磊磊所津津乐道的“金庸社会学”,而是沉迷于里面的爱情故事。我喜欢任盈盈、赵敏那样略带泼辣、邪性的姑娘,并不喜欢阿朱、小昭那样的“贤妻良母”型女子,觉得她们不够爽利,爱情嘛,就要热烈一些。当然,阿紫我是接受不了的,太心机。

话说回来,我并没有因为读了这些 “爱情教科书”便有了所谓早恋的问题,因为沉溺于文学世界里的人往往对现实有着更高的期待。在繁多的爱情故事里,我印象最深的是两个镜头。《飞狐外传》里胡斐和袁紫衣是一对儿,可是最后有情人却未成眷属。可怜的胡斐,买了一把木梳想送给久别重逢的心上人袁紫衣,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袁紫衣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缁衣”——尼姑。我当时真的想不明白,金庸先生为何要这样去安排这对儿郎才女貌兼郎貌女才的情侣的命运,暗自伤怀了很久很久。后来胡斐与苗若兰相爱了,我总觉得胡斐已经除却巫山不是云了,并不很喜欢苗若兰,苗若兰倒是很喜欢胡斐,因为胡斐在她小时候曾经抱过她。回想起来,那时的我便有了一种人不能与命相抗的朦胧认识。

另一个镜头是《天龙八部》里的。情种段誉见到了“神仙姊姊”便大发痴情,结果人家王语嫣之心早属其表兄慕容复了。饱读诗书的段誉辗转反侧,吟出了几句诗: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可以说,这是我真正用心体会到的《诗经》中的第一首诗。此诗出自《陈风》,名叫《月出》。如果没有段誉苦恋王语嫣而求不得这个背景的铺设,大概无论如何我也难以体味到这首诗的辛甜甘苦的。高中之后,我跑到县新华书店,在拮据中毅然买了一本《诗经》,大概就是因为《天龙八部》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二十年多年前的高中生活,其实是不堪回首的。不过,如今已然忘记了当时经济的拮据,回忆到的多是快乐的生活。我与班上的几位同学要好,有一次合起来买书大家轮着看。小仲马的《茶花女》是我选中的一本。说来很伤感,这本书大概是盗版的,粉艳的封皮,粗糙的纸张,如果换成今天我看都不看它一眼。可那时,能花十几块钱买到一本书,注意,是能买到,已经是奢侈异常了。

玛格丽特与阿尔芒的故事,说来掺杂了很多并不纯洁的成分。我说掺杂,并非指他二人之间,而是茶花玛格丽特本是个交际花,总有什么公爵一类的人包养抑或骚扰。说实话,这本书具体讲了什么故事,我当时记得,现在早已忘得差不多了。唯独在小说的最后,茶花女一篇篇记录与表达爱意的日记至今仍萦绕在怀。爱一个人,需要爱到什么程度,爱到多么艰辛,才会一天天地写,一天天写而对方并不知晓却还要矢志不渝地写呢?人间自是有情痴!《茶花女》让我相信了爱情,相信了爱情的力量。

毫不掩饰地说,我在大学之前并没有读过几本书,也没有老师给开过什么必读书目。(当然,开了也买不起)不过,并不是说谁翻的书皮多便越厉害。读书,需要那一刻的怦然心动,即便只有一刻。

我现在书多到已经没有地方安置的地步了,可还总是忍不住买。上学时每周都去北大的“汉学”与“畅畅”,三两天便去如今已经要拆了的师大的“盛世”,地坛书市更是逢开必去。大概是我之前书太少了,所以现在才报复性地买。也大概是因为,总觉得我哪一天心血来潮说不定便翻翻其中的某一本,找不到书的滋味比半夜断了香烟的滋味更难受。

我总是和学生说,才花几十块钱便买了作家一生心血的凝结,多赚啊!能遇到你怦然心动的那本书,就更值了。

本文转载自“老羊细说诗文”
图片来自网络
编辑|范小彤
审核|李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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