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们 的 老 师

         王连海(68届初中校友)  

书法老师霍庭显

       那时候,我记得初一年级没有美术课,只有书法课,俗称“写大字”,教我们写大字的就是霍庭显老师。霍老师是画家兼书法家。 霍老师说话微带口音,声音却异常宏亮。他从正书起手,介绍颜体、柳体、欧体、赵体诸家字体。经他一讲,给我留下的印象是,举凡成为书家的人,其字体即冠以姓氏。又讲草书,草书分为行草和狂草。霍老师不建议我们写草书,基础没打好就学草书,容易走偏。但是,还是讲到了怀素,说怀素喝醉了酒后写了一篇优秀的狂草,扔下笔就睡倒了,睡了三天才醒过来,见到自己的作品后很高兴,问手下人“这是我写的吗?我什么时候写的?”手下人回答“这是您老人家大前天写的了。”我当时直想乐,却也因此记住了怀素。 霍老师上课,只讲书法,不问其他,即使有人在课堂上说话,干别的事情,他也不管,一味地讲下去。渐渐的,课堂纪律倒也好起来,安静了。 照例在上过一堂课后,大家都把“大字本”交上去,由霍老师“圈红”,下一节课前发还。有一次,那一摞大字本放在讲台上,还未及发放,却走来了沈抗同学,他挨个翻看那些作业,看着看着,生出了花样。他把一位张姓同学的作业打开,立在黑板下沿放粉笔的木槽上,又用粉笔在上方写了“张体”两个字。拿起刘姓同学的作业,立在黑板上,写上了“刘体”;我的作业则被写上“王体”。其时,我们班有位同学姓施,叫施庆春。沈抗发现了他的作业,乐了,写上了“尸体”。全班大笑。 正闹着,上课铃响了,霍老师走上讲台,他居然像没看见“诸家书体”一样,把作业本从黑板上拿下来,逐一发还同学,开始上课。当时我深有感触,霍老师对我们真是淡定的出奇,宽容的出奇。 霍老师讲正书的时候,建议我们临帖。讲隶书的时候却拿来了他自己写的字,每一张纸写八个大字,每位同学发一张,让我们当堂临摹。我得到的是“厚今薄古,洋为中用”。霍老师很谦逊,告诉我们,他本不会写隶书,为了给我们上课,刚刚学写隶书,写的不好,请大家提意见。霍老师对我们的信任,让我感动。而且态度如此的诚恳,如此的坦率,在我见过的老师里,他是第一人。接着,霍老师就介绍隶书的特点和自己学习写隶书的体会,他说最重要的是要掌握“蚕头雁尾,雁不双飞”,意思是藏锋起笔形似蚕头,中锋收笔形似雁尾;而且一个字中不允许出现两个雁尾。我试着用这方法写隶书,果然行之有效。 后来我当兵去了,连队领导让我“出”黑板报,我想起了隶书,试着用在了黑板报上。结果受到战友们的追捧,盛赞有加。那时候我的战友们以半文盲居多,因此,能写出“蚕头雁尾”来,自然就是书法家了。又过了很多年,我才接触到古代的隶书碑帖,《曹全碑》《史晨碑》《张迁碑》《乙瑛碑》等等逐一看过了。内行人告诉我,这些都是隶书的始祖,正所谓“汉隶”,是中国隶书的极品。但是,就我的水平看来,这些一千多年前的古人所写的隶书,多少都有点像霍老师写的,仿佛他们都跟霍老师学过书法……

物理老师温炳炎

       “复课闹革命”以后,我们才开设了物理课,教物理的就是温炳炎老师。他个子不高,总戴着鸭舌帽,虽然脸刮得很干净,却依然能看出络腮胡子。最初的印象,温老师很像一位工厂里的工程师。听同学们说,他会开汽车,还会修理汽车,曾经有人亲眼看到他在操场上开着吉普,试车。 温老师讲欧姆定律时,用水塔、水流和水管子比喻电压、电流和电阻。讲闭合电路,包括电源、导线、开关和用电器,还有单掷单投开关、单掷双投开关、双掷双投开关……讲过了闭合电路,留了一项家庭作业。条件是这样的:在一楼和二楼之间有一盏电灯,一楼和二楼都装有开关。假如一个人在一楼按动开关,灯就亮了;他上到二楼后,按动二楼的开关,灯就灭了;此后,一楼又来了一人,依然能开灯,上二楼后依然能关灯。问题是,使用什么开关?怎样安装线路?请大家画出线路图。 温老师出的题,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五十多年过去了,依然忘不了。现在的楼房早已不用开关了,晚上走进楼门,只要咳嗽一声或者跺一下脚,电灯自动就亮了。据说,这叫“声控开关”。可是,我却觉得,应该叫“声控开灯”,因为,并不能用声音关灯。通常是我已经走进了房间,打开了自家的电灯,那楼道的灯还亮着,因为关灯的时间还没到。还有更糟的情况,附近稍有响动,例如用力关门,移动家具,小孩大哭,剁排骨,总之声响稍大,楼道的灯就会亮起来,而且还不止一盏。这种声控开灯固然方便、易行,却也造成了不小的电能的浪费。因此,常常想到,这“声控开灯”的设计者应该听一听温老师的物理课,做一做温老师留的作业。 温老师讲齿轮传动原理时,搬来了一个变速箱。这东西是专门用于教学的,有一面完全敞开,可以看到里面复杂的齿轮装置和变化的过程。温老师边讲边操纵,那些齿轮就动起来。他不断的问我们:“传动轮到了这里,车速会变快,还是变慢?”“现在哪?变快还是变慢?”这一节印象也很深。现在我的车是手动档,经常在换档的时候记起温老师讲的变速原理,好像那个出现在课堂上的变速箱就装在我的车上……

生物老师程广渡

       当年,四中的教学条件相当好,听那些在其他学校上学的小学同学说过,他们的生物课,全班只有一台显微镜,老师调好镜头,全班排队上去,看一眼就下来了。我们上生物课,却是每人一台显微镜,还有许多不同内容的“试片”。教生物的是程广渡老师。讲高倍镜、低倍镜的用法,并指导我们自己制作试片。 讲到叶绿素的时候,告诉我们,植物吸收了水和阳光后,在光合作用下能生成淀粉;这功效为人类所不及。我当时就觉得惊诧,人这么聪明,却还不如树叶。淀粉在遇到碘的时候,颜色就会变为蓝色或者紫色。淀粉变色已经被程老师的试验所证明,光合作用产生的淀粉,却难以直观的看到。程老师提出了一个方案,可以用照片的底片作试验,检验光合作用的效果,不过那底片将受损。班里有位同学叫邱铁钢,主动拿来了自己的照片底片,交给了程老师。于是,底片被固定在瓜叶菊的叶子上,放在太阳下晒。五天后,我们见证了叶绿素的神奇。程老师把那片叶子剪下来,去掉照片底片,表面没什么变化。可是把那叶子泡入碘酒后,很快就看见了邱铁钢的影像。程老师笑着说:“邱铁钢跑到叶子上去了。”这试验很有趣,很多年以后,我曾用此法辅导我的学生把民间剪纸“印”在了树叶上。

                                                                                            2019年12月11日于回龙观

                                                                   转载2021年1月5日北京四中校友报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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